【酒攤夜話】評論的語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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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不是對誰的「踢館」,這是對自己的疑惑:當我們寫評論時,我們寫的是什麼?
新年酒攤上,一位作家朋友說他三天都窩在家裡追劇,一旁友人說「那你應該順便寫影評」,作家說「追劇是享受,寫影評就不一樣了」。
這是行話。
無論是電影、文學、藝術或政治議題,其實我們大多數人寫的是「感受」,而不是評論。如果一次觀賞、一次閱讀、一次聽聞,我們就得以大發議論,那我們依賴的必然是直覺,而不是思考;是情緒,而不是分析;是常識,而不是知識。
直覺、情緒、常識形成的「感受」,往往也就充斥著道德的標榜、倫理的訓誡,甚至是自我合理化的教條與無知。這讓我想起上個世紀八○年代的評論,幾乎所有視角都是唯物觀和階級論的,我自己也依樣畫過葫蘆。如今,評論的視角則往往是雞湯式的心理途徑。
全民寫作絕對是好事,這是一個社會再文明化的重要表徵;但它蘊含的危險是民粹的傾向(這在「全民論政」最為明顯),是意識形態對知識的侵蝕,是業餘與專業界線的泯滅,是不知者對知者的駕凌。
其實,檢視業餘與專業的工具很明顯:我們是不是用電影的語言在談論電影,我們是不是用文學的語言在談論文學,我們是不是用政治的語言在談論政治……?
每個領域有其概念語言、分析架構,以及建構而成的理論體系,這是專業寫作者必然不會視而不見的。倘若一篇小說評論迴避了作品的文字語言、情節的完整性、人物動機與性格,迴避了語言、情節、人物對作品「主題」的形塑與最後呈現的影響,而只圍繞在主人翁的生命處境,那必然是業餘的評論,是雞湯式的評論。
當文本成為評論者筆下的一則則心理分析教案,「我們的評論還能剩下什麼?」作為一個評論的閱讀愛好者,作為一個成為「專業閱讀者」的自我期望者,這是我的酒攤夜話,這是我的新年疑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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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專業牢騷